陈向东访谈摘录:
■如果继续做新东方执行总裁,我是不可能有属于我自己的时间的。我希望有一种新的生活方式,能够在家庭生活和工作之间更加平衡。
■别人认为我不可能走,实际上我去年6月份就跟俞老师谈了。
■我在中间执行没问题。只是我自己想,能不能有另外的方式让自己的生命更加有价值呢?我发现我内心,特别希望我能够去更大程度上进行战略设计、决策布局。
■在最好的时候离开,(难道)到不好的时候离开吗?
■执行总裁发个话,(底下人)不执行的话,他还混不混,这可能吗?
■记住:不管是谁,包括俞敏洪,如果迷恋权力的话,实际上就是在葬送自己的未来,这是规律。
■后来我们还批评俞敏洪了,说你看这话(去年11月份,俞敏洪在新东方20周年庆典的3天后表示,“宁可在改革的路上死掉,也不死在原来的基因里。”)讲的不是特别合适。
■在新东方我还真没有任何遗憾。
面对《中国企业家》,陈向东非常坦率的回答了外界关心的各种问题。他表示,自己离开新东方是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,一方面可以多陪陪家人,另一 方面也是为了让自己再上一个台阶。他告诉记者,早在去年6月,他就把离开的想法告诉了俞敏洪,而老俞的态度正像其在邮件中所言,完全理解,并且祝福。关于 自己在新东方这么多年的工作,陈向东用“毫无遗憾”来评价。即使是外界认为新东方推进不力的在线教育,陈向东的态度显得远比俞敏洪要乐观。
只是在回击外界对自己离职的流言时,陈向东的词锋才锐利起来:“记住:不管是谁,包括俞敏洪,如果迷恋权力的话,实际上就是在葬送自己的未来。”
离开新东方,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
CE:你为什么选择离开新东方?
陈向东:新东方处于发展得最好的时候,我在里面工作了这么多年,情感之深,超越一般人想象。
我到新东方这么多年,2003年做集团副总裁到现在,基本上没休过假,有时十一也不过,大年三十都在慰问学生,那时北京有住宿部,我们一帮人给学生唱歌、跳舞,回到家老人孩子都睡着了。但是很开心呀。2012年12月和2013年3月,我去哈佛商学院学了两次领导力的课程。一次是哈佛非常经典的“真诚领导力”项目,这个教授叫Bill George,他以前是一家医药公司董事长,十年时间把公司从10亿美金做到600亿美金,后来不做了,他说他生命中有别的意义和价值。他问我们,假定你有5000万美金,还会选择目前的工作吗?我们班上86个人都是大企业过来的,没想到80%以上的人都举手,不会再选择这个工作。
我没有举手。但回去以后,我很难平静,我想这都是精英级的人物,他们都说要离开目前服务的公司去重新选择工作,这给了我很多思考。
我经常到半夜喝酒两三点回去处理邮件,第二天早上六点起床,当年做武汉新东方学校校长的时候,每天晚上睡几个小时,第二天跟发单的人员一块去发单,晚上下课十点一帮老师去蹦迪,创造一种磁场,让每个老师都很自信的站到新东方的讲台上。我说我在新东方的每一天都是充实的,有一天有点什么事没处理邮件,心里特别慌。我老婆有次跟我说,真的很佩服[F2] 你,十几年每天都这样,趴在电脑前处理邮件,不停工作,你不累不烦呀。我说我是真的热爱它。
这么多年来我真的没有停下来陪家庭和孩子,我儿子今年七岁,去年圣诞节的时候,我休了6天假,带他去坐迪斯尼的那个火车,第一次坐的时候他闭上眼睛很害怕的样子。
然后我说再坐第二次?我说你刚才真棒——其实他是很恐惧的,许多比他小的孩子都坐过好多次,他却没坐过。我说:“咱们一块坐第二次,刚才太怕了,第二次找到方法再坐就没什么怕了,这次你的手可以伸起来,可以尖叫。”,他说:“爸爸这次太好了!”
他的力量、他的自信其实很多时候(源自)爸爸妈妈,关键时候如果忽略了(他),就真的忽略了,所以我想,如果继续做新东方执行总裁,我是不可能有属于我自己的时间的。我希望有一种新的生活方式,能够在家庭生活和工作之间更加平衡。
我想得很简单,现在是个变革的时代,我一直都没有停下来过,我内心在说,我是不是该停下来,好好给自己放个假,然后再想一想,在这个变革的时代再发挥你另外的价值,尝试不同的人生。
所以,有人问我,你是不是想好了要做什么?我说我绝对没想好。在新东方执行总裁的位置上,天天琢磨自己的事,我觉得道义上过不去。所以之前没有人知道我要走,我每天充满精力地工作,每天全力以赴,别人认为我不可能走,实际上我去年6月份就跟俞老师谈了。
CE:你是不是觉得在执行总裁这个位置上已经没有什么挑战了?
陈向东:也不能说没有挑战,我觉得挑战无时不在。但是想接受不同的挑战,因为这种挑战(已经习惯了),相对来说还是想挑战新鲜的。
后来俞老师写那封信,我相信肯定是他内心真实的情感和想法。我最早做他的助理,后来做他的高管,再到这个位置,我们无话不说。有事第一个商量,多少次对话沟通。昨天下午公司开20个部门的老总的会议,我刚进去时看大家表情都很凝重,我说谁谁你讲个段子。后来他们让我聊为什么(离开)。我说,我在检讨自身的领导力。